生命的傳承

　　　我們都是，一個人加上另一個人的長相

　　　時間的牆，從他們的手掌到我們的肩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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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姪子在上個月的13號，也就是總統大選前一天的晚上呱呱墜地，跟14號生日的弟媳只差一天，而14號其實剛好就是預產期當天。說可惜其實挺可惜的，沒能夠母子同一天生日。不過，未來他們家過生日的時候，想必還是會母子一起過吧。

小姪子當初在弟媳肚子裡頭的時候，並不是那麼安分，醫生擔心會早產，滿37週之前弟媳被勒令安胎住院了好一段時間，夫妻兩一直希望可以撐過那一段日子，撐到37週就好，不要早產。結果，過了37週之後，狀況急轉直上，穩定了，穩定到上個月13號直接打針引產，怕弟媳生不出來。就這樣，小名茶茶的小姪子誕生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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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天後的15號，爹娘說要北上新竹去探望弟弟夫妻倆，跟兩老的長孫，作伯父的我卻因為前一天去台北玩耍，半夜才回到員林，以致於當天早上根本睡到不省人事，聽不到爹娘在門外的呼喚，而錯過了北上探病（？）的好時機。誰知道，這一耽擱，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！

弟弟幫弟媳在產後安排了新竹最高等級（我是這樣被告知）的月子中心，要價不斐，管理上也就相當嚴謹。而其時正值流感役期，於是月子中心嚴格控管人員出入，在家屬的探視上，直系血親，也就是小姪子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允許到中心大廳看視訊，而像我這種旁系血親根本就連大門也不讓進呢！所以，雖然爹娘曾經在弟媳坐月子期間告知弟弟說想要上去探視，也被弟弟以「只能坐在大廳看視訊，又看不到人，而且林佳賢（是的，弟弟二十幾年來都直呼我名諱，連名帶姓唷）也不能進來！」為由，跟爹娘說不要多花精力了。

於是我這個當伯父的，雖然一直很想要見小姪子一面，而且還摒棄我向來厭惡人擠人的場所的習性，特地擠進人滿為患的新開幕台中大遠百去買了兩千多大洋的童裝（是說買童裝好像沒有必要一定得去大遠百吧），卻也只能待在家裡苦苦盼望，等待他們一家三口出月子中心，然後弟弟把事情處理到一個段落之後，放爹娘跟我到新竹去探視。就這樣等了一個月，等到小姪子滿月，媽媽在家裡開心的染紅蛋、煮油飯，到處去發送，接著又過了一個禮拜，弟弟終於在擁擠的行程表中排出了一個下午讓我們去新竹了！耶，快讓我在這裡先歡呼一聲！我這個做伯父的，前一天晚上還為了這件事情苦惱了許久，想著到底要補包壓歲錢加一包滿月，還是直接包成一包就好？還有到底要包多少錢？畢竟這個伯父不知長進，找工作找到現在仍舊沒有一絲好消息，一直啃噬著老本。最後包了一個以待業者來說應該不算難看的金額，畢竟之前還買了兩千多大洋的衣服呢！當我在紅包袋上寫上「小茶茶：要平安長大唷！」之後，我的探訪事前準備工作也算是告一段落，於是安心睡覺去了。（寫到這裡，我真的覺得我話很多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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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中午，當我們到達竹中弟弟的居所，看到幾個月不見的弟弟時，真的覺得他瘦了些，為了老婆，為了兒子，折騰了這幾個月，辛勞似乎全表現在體態上，不過，幸福卻都寫在了臉上。踏進家門，看到也是好幾個月沒有見面的弟媳時，我真的好想跟她說聲：「妳辛苦了！」不過，以我這樣害羞內向的個性，話當然是沒有說出口。

剛抵達的時候，因為小姪子還在睡覺，所以我們一家五口就在客廳裡閒聊，媽媽也立刻拿出保溫鍋，盛了她一早就起床燉的雞湯給弟媳喝，「多喝一點」，這句話當然也是不絕於口。（不過我猜弟媳當時應該很想跟婆婆說：「我要開始減肥了，不可以吃太油的雞湯」如果是我的話，我一定很想說這一句話。）只是弟媳很乖巧地把它喝完了。

雖然弟弟跟弟媳交往了好幾年，而且弟弟回家時幾乎都會帶著她，我卻還是沒有太多機會跟弟媳聊天，因為我本人太害羞，總是躲在房間裡頭，講話也都是跟弟弟講。不過弟媳在我的看法裡，是一位非常乖巧的女孩，又挺有禮貌，長得也可愛，當時還想說她怎麼會看上弟弟呢！再者，弟媳在某一次回來家裡的時候，進我房間借走了一狗票書回去看，這件事讓我有深深的喜悅，因為我們家終於有除了我以外第二位會看閒書的人了！於是讓我對弟媳的好感度扶搖直上。

更有趣的是，我甚至懷疑弟媳在我媽的心目中擁有比弟弟還要高的地位。怎麼說呢？這件事要從四年前我退伍那一年的過年談起。我跟爹娘一行人開車上新竹去接弟弟回家過年，到達的時候，看到弟弟跟弟媳倆站在家門口迎接我們，說時遲那時快，媽媽已經走向前去，對著弟媳說「我好想妳」，而弟媳也回了一句「我也是」，接著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。這件事在我幼小的（？）心靈裡留下了宛如滅絕恐龍時期的大隕石般的震撼！那時候我就想，如果他們倆最後沒有結婚，不知道媽媽會有多心傷。

還好最後他們還是結為連理了，謝天謝地謝天謝地。

弟弟在月子中心的時候，幫弟媳拍了一張照片，下的註解類似弟媳平常這麼在意自己的外表，卻為了生下林家的小孩，讓自己身體浮腫，臉上滿是過敏的痕跡，真的是辛苦了！

那天，在新竹看到弟媳，我雖然感覺不出來弟媳有胖多少，不過當弟媳穿上外套說要去婦產科回診，媽媽讓她記得把外套拉鍊拉上，外頭冷阿，的時候。弟媳笑著說，太胖了，拉不上去。我突然真的覺得好辛苦阿。（是說我也胖到很多外套拉鍊都拉不上了，雖然我的狀況是孩子一直生不出來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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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小茶茶還睡著的時候，上樓去盯著他瞧了一會，他正怡然自得地趴睡中，小小的兩隻手抓阿抓的，不知道夢見了些什麼。弟弟說小茶茶很喜歡趴睡，而且他還會自己換邊，不太需要他們注意。正當我目不轉睛盯著他瞧時，小茶茶先發出了一些小小的呻吟聲，像是用著力的聲音，接著就見到他巴掌大的頭正微微抬起，先是將頭轉正用下巴靠著床，兩隻小手繼續抓阿抓的，又似乎用了些力撐著床，再度將頭微微抬起，接著就成功地用另一邊的臉頰去親吻床墊。換了邊，小茶茶把手隨意揮舞個幾下，就又安穩地繼續睡去。目擊了這一整個過程，我整個心都要飛上天了，怎麼會這麼可愛呢！話說我一直以來都對於自己的大餅臉跟大扁頭有著深深的怨念，看著喜歡趴睡的小茶茶，整個臉那麼尖，臉型接近鵝蛋，又看到他那渾圓的後腦杓，我真的是十分欣羨阿。（雖然媽媽上樓後一直覺得應該要讓小茶茶躺著睡才是，於是乎我找到讓我頭這麼扁的元兇了。）

小茶茶很乖巧，餵食時間到會自己哼哼唧唧醒來，約略四個小時一次，不至於二個小時就要餵一次那麼辛苦。食量比同年齡的來說大了些，足月產三千三、四百克左右，目前已經增加了一千克了，希望將來不要跟爸爸還有伯父一樣是胖子。

弟弟先是在小茶茶慢慢發出我要食物的呻吟聲之後，幫他翻了個身，讓他仰躺著睡，這時候小茶茶的四肢開始朝著四面八方揮舞，爸爸笑稱小茶茶在打外丹功，接著小茶茶便開始哼哼唧唧的哭出聲來。弟弟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幫小茶茶換尿片，再熟練地將小茶茶抱起，用奶瓶餵奶。小茶茶喝奶的時候速度很快，好像是怕有人要搶食那樣地迅速，接著可能是發現這個奶瓶專屬於自己，於是就會慢下速度，緩緩地吸吮。過程中可能會因為過於舒適，而喝到睡著－這樣的情況相信很多餵養小嬰兒的家長們都曾遇過－此時，弟弟會以一種完全出乎我預期之外的一種近乎粗魯的動作，用奶嘴在小茶茶的小嘴巴裡頭轉圈圈，讓他醒過來繼續喝奶。這種讓睡著的小寶寶醒來繼續喝奶的方式，我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呢！看著弟弟在餵奶，替小茶茶拍嗝的過程，坐在他身旁看著這一切的我，突然鼻頭一酸，眼淚幾乎就要在眼眶打轉了。我眼中那個明明只小我一歲，卻在每次買父親節、母親節禮物很自動地只出一成的弟弟，現在已經是一個孩子的爸了！雖然在前年底弟弟結婚時，坐在主桌看著台上新人的我，就已經有類似「弟弟長大了」的感覺，而且當時幾乎無法抑制自己的眼淚。（話說回來，一直長不大的是我本人吧！）

餵完奶，是小茶茶的下午洗澎澎時間，不過因為弟弟只有在爸爸教室幫安妮的小孩洗過澡，沒有幫小茶茶洗過，所以要等弟媳回來幫小茶茶洗澡。這段時間我們一群人就圍坐在嬰兒床周圍，看著裡頭那個小小的生命，看著那個擁有弟弟的人中跟嘴巴，擁有弟媳的眉毛、眼睛和鼻子的小茶茶，是多麼奇妙，就像青峰歌詞中的那句「我們都是，一個人加上另一個人的長相」。

小茶茶很喜歡笑。喝奶的時候會笑、睡覺的時候也笑著，有時候是偷偷地微微嘴角揚起，有時候是咧著嘴。他一定覺得生為弟弟和弟媳的孩子是一件極其幸福的事吧！

弟媳幫小茶茶洗澡的時候，當伯父的也坐在浴室裡頭嚴陣以待，看著弟媳熟練地將小茶茶抱近浴盆邊上，左手撐著他的頭，右手輕柔地用毛巾蘸水幫小茶茶洗臉、洗頭。爾後弟媳脫光小茶茶身上所有的衣物（！），順手把因為飽食一頓，又開心地方便了一次，而滿是排泄物的尿布丟給坐在一旁的我……。接著便緩緩地將小茶茶放進浴盆裡，小茶茶似乎很喜歡洗澡，整個過程他都非常安靜，沒有發出任何哭鬧聲。小茶茶坐在混和了嬰兒沐浴精的浴盆裡，弟媳溫柔地一邊對著小茶茶說話，一邊手阿、腳阿、肚子阿，小雞雞阿（用了這個詞，這篇文章還是普遍級喔！）、背阿、屁股阿，都仔仔細細地清洗了一遍。再幫他裹上浴巾，抱上樓，讓他可以再度安穩地進入夢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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熟識我的人大概都知道我對於結婚這件事可說是興致缺缺，也應該都知道我非常喜歡小孩子。所以打從弟弟結婚之後，我就一直妄想著將來要把弟弟的小孩當作親生小孩般看待。再者有可能因為終身未婚而毫無子嗣的我，也想過臨終前，遺囑裡頭的遺產繼承人（肯定沒有多少），以及所有的保險受益人，都會填上弟弟的小孩的名字。現下，第一個林海豚的遺產繼承人出生了耶！多麼令人興奮的一件事呢！

生命這件事，真的很神奇。有時候我會想，所謂父母兄弟一場，除了血緣之親以外，還用著什麼聯繫呢？說個性也不一定相像，說興趣，在我們家裡阿，那可真是南轅北轍呢！如果撇除掉血緣這一條關係，在現實生活中，我們有機會成為朋友嗎？不過，這也都是無謂的論點，畢竟事實是不可逆的。

而我在看著小茶茶，再看著弟弟和弟媳，終於能夠深深地感受到：阿！這就是林家的血脈，是林家的後代呢！光只有血緣這條聯繫似乎就足夠了。

這樣的感覺，不是很奇妙嗎？